闲云.咩咩叫的猫一只

【韩叶】人约黄昏后(上)

警告:民国背景短篇未完,作者是个废话唠。

(上)

高级饭店的侍应,需得拥有一双火眼金睛,几眼之间便能判定一名客人的身家与阶级。

 

譬如眼前这位客人,虽然面相、神态、身姿无一不像是从通缉令上走下来的,但侍应一眼叼住了对方身上所穿的黑色外套——面料做工均属上等,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。

 

能穿得起这样外套的人,即便当真是恶徒,也是有身份、有地位的高级恶徒。既然对方当得起高级二字,侍应便理所当然地摈弃了以貌取人的一套,发自内心地调动出殷勤的动作与热情的笑脸,尽管双腿仍旧不听使唤地犹自发软。

 

恭恭敬敬地接过登记簿子,侍应飞快扫了一眼客人的大名,微微躬身向旁边一伸手,含笑说道:“韩先生,这边请。”

 

韩文清两手空空,并没有带行李的样子,听闻此言,两手往兜里一插,扬了扬头,示意侍应带路。

 

 

此间饭店功能多样,一楼设有西餐厅和咖啡馆,二三楼才是客房。通往客房的楼梯边布置了几处茶几沙发,正是一间供住客们来往休憩的场所。

 

尽管已是入夜时分,此处仍是不得安静,几个身着西装的男子围着茶几端坐了,正是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。

 

聊得兴致高昂了,其中一人自怀中摸出了烟盒,兴致勃勃地给在座众人散烟。其余的人都接过了,唯有一个戴了眼镜的年轻男子挡住了对方递过来的烟盒,含笑摇头:“陈兄,我不吸烟的。”

 

陈兄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,收回了烟盒,“瞧我怎么忘了,叶秋可是咱们之中唯一没烟瘾的。”

 

姓叶名秋的那名男子文质彬彬地一推眼镜,“其实,我一向是不提倡吸烟的。都说吸烟能够提神,其实功效又有几何呢?若要说提神,不如喝咖啡、喝茶,既有提神之功效,还能解渴…”

 

旁人笑着对陈兄喷了一口烟,“欸——陈兄,你看看你,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,叶教授这可就要开讲座了。”

 

此时侍应正引着韩文清往楼上走去,那一番吸烟有害论也落进了韩文清耳中。脚步停了下来,他转头看向那群热闹。烟枪们尽管扪心自问并无不当之处,但被他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,不自觉地就心虚气短,悄悄地摁熄了手中的香烟。

 

洁身自好的叶教授对上了他的目光,坦坦然然地笑了笑,冲他点了点头,算是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,又像是为众人的吵闹抱歉。

 

冷淡地收回了目光,韩文清面无表情地继续向楼上走去。侍应像是怕他生了气大发狂性,赔着一张笑脸,喏喏地解释:“楼下那些先生们都是从北京来的,据说是大学里的教授呢,来天津开讲座学会的…您放心,在房间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动静,绝不会影响到客人您的休息!”

 

听到这样的开脱之辞,韩文清不置可否地一点头。

 

 

韩文清的房间在三楼。侍应为他打开了房门,又打开电灯,整个房间里登时灯火通明,显出了上等客房的全貌来。

 

正是要功成身退之时,侍应又被韩文清叫住了:“送点香烟上来。”顿了顿,他又拧起眉头,叮嘱道:“要好烟。”

 

 

韩文清摁灭了房内的灯光,让房间内又恢复到了漆黑一片的状态。房门并没有关严,只是虚掩着一道缝,门外走廊透进些许的光来,堪堪只能照亮他的鞋尖。

 

脱了身上的大衣,随手往旁边一丢,韩文清两手插在裤兜里,靠着门边的墙壁,不言不语地站稳了。低垂着眼睛望着门外透进来的那点光芒,屏气凝神地听着门外的动静。

 

不知过了几分钟,门外渐渐的有了动静。饭店的走廊上铺遍了地毯,人的脚步踩过去不会有大动静,至多发出些许鞋底与地毯摩擦的扑簌声响。

 

这人脚步似乎特别的拖沓,每走一步都能让鞋底全方面与地毯纠缠一番,以至于扑簌扑簌的声音由远及近,一路地响了过来,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。

 

韩文清猛地拉开房门,一步就迈到了门外,无声无息地从黑暗过渡到光明,堵住了来人的去路。

 

他这一登台亮相,论其效果颇有几分戏剧性,然而他本人生的人高马大,又是天生的凶相,将戏剧性弱化到了几乎没有,只突出了一个冲突性——说直白点,宛如山林小道中跳出个拦路山匪,拦下路人便要取一注买路财。

 

这不幸路人很不巧,正是先前在楼下与他对视过的叶教授——遭受了这样的突击,直接愣在了当场。未等有所反应,他就被韩文清握住了臂膀,整个人都被一把拉进了房间,宣告了全面的沦陷。

 

这房间位处走廊深处,四下里又是无人,于是好一出强抢民男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上演、高潮、告终。房门一关,门外依旧太平。

 

 

韩文清一脚蹬上了房门之后,就势把人压在了门边的墙上。这人似乎是被连串的突袭给吓得不知所措了,虽然一双手抗拒似的抵在韩文清肩上,然而手下丝毫没有出力,单从姿势来看,简直不知道这是要推还是要抱。

 

房内的电灯依旧没开,黑漆漆的一片之中,韩文清凭着直觉低下了头,几乎与对方脸贴了脸。

 

就着这样的姿势,他不动声色地一吸气——对方似乎抹了许多生发油,然而生发油的味道并不纯粹,夹杂了些许甜腻的香气。

 

对方呼出了一口气,驱散了那复杂的气味,他的耳畔也随之拂过一股温暖的气流——二人的距离委实太近了,共享着一举一动、一呼一吸。

 

“这位先生…”被压制住的一方颤巍巍地开了口——听声音,尚算得有慌无乱, “你这是作什么?”

 

“这是讲法律的社会,”似乎是被自己的话语壮了胆,他一句接连一句,越说越顺溜:“你要找我有什么事情,不妨松手,我们面对面坐下来,有事说事…”

 

这时,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,登时让他闭了嘴。

 

“韩先生,您要的东西送来了。”

 

 

此时,韩文清松开了手。不仅松了手,他还伸手摁亮了电灯,让房间内大放光明。借着突如其来的灯光,他看清了对方来不及收敛的神情——强作镇定之余仍旧看得出是如何的紧张慌乱,唯有一双眼睛,藏在镜框之后,依旧是平静无波。

 

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,他越过对方,站到了门前,默默数了五个数之后,打开了房门。

 

 

自侍应手中接过了整筒的香烟,韩文清关上房门,一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。

 

没从房门出去,那么只有两个可能——要么是从三楼跳了窗,要么就还在客房里。

 

这套客房分了里外两间,从装潢到家具,统一的都走了西式风格。外间是走廊连着洗漱间,里间才是卧室。床前摆放了一张美人榻似的长沙发,此刻已经被人占据了。

 

然而这人不是叶秋。

 

虽然他的模样乃至衣着,依旧是与“叶秋”一模一样,甚至鼻梁上的那副金丝框眼镜也一动未动。

 

如同演员下了戏、卸了妆,露出本来面貌。然而他似乎境界更高,无需格外的妆饰,已经是无声无息地将“戏”从眼角眉梢卸了个干净。现在的他,已经是一个同样面貌的“不同人”。

 

韩文清走到了沙发前,眼神不善地将这“新人”从头到尾的审视了一番。

 

“叶修,”他皱了眉头,声音沉沉地发问:“你涂的什么乱七八糟玩意?”

 

被叫破了真名的人嗤嗤地笑了起来:“老韩,鼻子够灵的?”

 

韩文清一点头:“就你这身味儿,隔个一米远都能闻见,骚的快赶上老毛子。”

 

伸出一指头捺了自己的脸面,叶修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:“嗯…好像是雪花膏。”西洋派的耸了耸肩,他也是一脸无奈:“沐橙说了,这都是留洋博士的必备品。没有这些个玩意儿,怎么能称得上是洋?”

 

韩文清说:“我还没问你呢,叶秋是怎么回事?”

 

“这个么…还真是,说来话长了。”叶修拧着两条长腿,做了个半靠半躺的姿势。他歪了歪脑袋,意有所指地冲香烟和洋火点了点头:“既然话长,可不得先来点烟垫垫开场白?”

 

韩文清不跟他含糊,抬起一脚踩住了沙发的另一端,作势就要踹他一脚。叶修从善如流的一抬腿,让出了半边位子给他。等到韩文清落了座,他故态复萌地又把两条腿落了回去——这次是直接架上了韩文清的大腿。

 

这次韩文清倒是不跟他计较了。伸长了手臂,他用力地将香烟筒戳在了对方胸口。叶修半真半假地唉唉叫了一声,顺势捧住了觊觎已久的宝贝儿。

 

他仔细看了看香烟筒的包装,确认了牌子之后,撕开封装,从里面抖出一根香烟。他低头叼住了香烟,正在浑身上下的摸火柴,火却已经凑到了跟前——韩文清擦着了根柴火举在手中,一手拢住了火苗,动作娴熟地为他点上了烟。

 

叶修咬着烟卷,歪着脑袋斜了眼睛地去看他——火柴头绽放出朵微小的火苗,在韩文清挂了寒霜似的面孔上漾出一圈橘黄的光晕。

 

一甩手熄灭了火柴,韩文清摆出了逼供的架势:“说吧。”

 

听闻此言,叶修咧开了嘴角,未语先笑了。既是嗤嗤地笑,也是噗噗的喷烟,总之是相当的不怀好意。

 

接着,他一脸正色地开始讲起了自家弟弟的不幸故事。

 

叶修的胞弟、正牌的叶秋,留洋镀金归来之后,凭着博士学位受聘于燕京大学做教职,正是春风得意向上升的时候,不幸走了桃花运,被一位女学生爱上了。按照常理而言,一位女学生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举动,他一笑而过也就罢了。奈何这位女学生不是一般人,祖上几辈都在前朝任过武官,她本人继承家风,亦是将门虎女。眼见着写情书、堵家门都不见效,她抄着一把勃朗宁杀上了教工宿舍,一枪崩了叶教授的房门锁。

 

幸而有人提前通风报信,叶秋翻了窗户,顺着水管从二楼出溜下去,就此逃之夭夭。既然不敌此等女将,只能暂时搬回叶家老宅居住避避风头。然而因为叶家老大常年在外游荡,叶家二老把希望全寄到老二身上,听闻了此等奇闻之后,竟有心将女学生邀来相一相,把老二的婚事提上日程。

 

闻此噩耗,叶秋作为一个进步青年,有心挣脱家庭桎梏,然而身边从管家到小厮,个个受了叶老夫人的嘱托,把他盯了个密不透风,一时间竟是叫他落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。

 

正当他愁的思考挖地道逃跑的可能性之时,他那位常年不见踪影的大哥,从天而降了。

 

“…啧啧,你是不知道,他看到我的时候那个样儿啊,跟见了亲人似的。”叶修见韩文清满面疑惑,解释道:“比喻、比喻。”

 

“作为他亲大哥,这时候怎么着都得帮他一把啊。横竖我们哥俩长得一模一样,找了个机会换了一下身份,谁也看不出来——我还替他去学校里上了好几节课呢。”叶修推了推眼镜,堆出一张温文尔雅的笑脸,“现在,你可以尊称我一声叶教授。”

 

对他这番洋洋自得,韩文清显然是相当的不屑:“教授个屁,误人子弟。”

 

“说起来,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?”叶修一捋自己的小分头,“沐橙拉着我去东交民巷剪了头发,借了叶秋的全套衣箱,每天又是擦啊又是抹的——别说他的那几个同事,有时候照照镜子我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。”

 

“真当披了一身文明皮我就认不出你来了?”韩文清一挑眉,“有人眼睁睁看着别人抽烟自己抽不着,眼睛都快发绿了。”

 

“要不怎么说知我者莫过老韩呢?”叶修探过上半身,靠向韩文清那边。烟卷被他夹在手中,抵在唇边,要吸不吸的样子:“对了…我还对什么有瘾来着?”

 

头顶的吊灯发散着暖黄色的光芒,叶修的一双黑色眼睛被映进了琥珀色的光晕,连带着那似笑非笑的欠揍模样都可亲可爱了起来。

 

韩文清伸手抚上了叶修的面颊,自上而下地滑动着手指,最后大拇指抵住了对方的嘴唇。尽管动作是这样暧昧与温柔,他的表情依旧是跟浓情蜜意搭不上半点边,凶相的不像是调情,倒像是屠夫在掂量猪肉。

 

接着,他取走了叶修唇边那根未灭的香烟,含进嘴里,用力吸了一口。

 

一手持着烟,一手捧住了叶修的脑袋,韩文清恶狠狠地亲了上去。那一口未来得及吐出的烟,随着他们距离的消弭,被从这里渡去了那里,最终消散于唇舌交缠之间。


—TBC—

 其实出发点是想写肉和穿军装的老韩而已。

然而现在老韩的军装也没有写到,肉也没有肉起来,对自我产生了怀疑。这肉,真的能写的出来吗(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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